匹诺曹的鼻子那么长

叫我小匹,面镜豪雨不拆逆,余次内杂食。

【元与均棋】稚志

徐均朔撒谎了,他偷偷来到了郑迪老家

东北内容感谢@韶华与爱 给俺提供理论支持,可能还有很多与现实出入,欢迎大家指摘

难得写清水,依然想要评论~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null
01.

 

徐均朔对郑棋元撒谎了。

 

骗他说自己在沈阳有通告,会停留三天两晚。

 

现在他站在岔路口,脚边是冻硬的积雪,长裤下摆到登山鞋之间的那段只有棉袜覆盖的脚腕冷得泛疼。他穿了双层保暖秋裤,外面是加绒的运动裤,可还是敌不过东北的天气。郑棋元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穿秋裤,还要套上棉袄棉裤。徐均朔眯起眼问,棉裤长啥样啊?年长者就笑着摇摇头,说反正你记着,等落了地,就把箱子里的衣服能穿的都套身上。东百的温度,小福州佬可受不住。

 

小孩把大半张脸都埋在围巾后,两只耳朵红得要滴血,摘下一只手套哆哆嗦嗦在屏幕上调着导航,哒哒哒点几下,苹果手机就因为低温自动关机了。嗐,哪有那么冷呀。

 

失去了现代科技,直接回归原始生活。向来伶牙俐齿自来熟的研究生在这偌大陌生的北方城市,有了些难得的局促紧张。包在奶黄色羽绒服里,站在街头左顾右盼手足无措地样子,像极了走丢的小朋友。

 

好在东北人确实有着传说的热情,问了两三次路,便辗转到达了那所小学门前。

 

徐均朔在金属自动门外难掩激动握紧了拳,心想,啊,我现在就站在棋元哥的左臂。

 

他已将自己的过去,记忆补全献给了郑棋元,这一回,徐均朔想要亲自,来遥远的北国,了解那个曾经的郑迪。

 

 

02.

 

东北天太冷,才一月初,便已放假让娃娃门回家耗自家的暖气费。他隔着积了雪结了冰碴子的黑色围栏往里看,只有白皑皑的狭小校园。红色的操场完全被白雪覆盖,上面干干净净没留一个脚印。郑棋元那时还是土操场,跑起来扬得满脸黄沙,等入了冬,地面冻成硬硬的土块,里面的湿气结冰,若是滑倒,肯定要把棉裤和膝盖一齐磕破。

 

他望着教学楼前那根孤零零的旗杆,红旗盖着雪耷拉下来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国旗正后方,就是郑棋元提到过的学校大钟,镶在墙上,装模作样留着不知哪位文豪的题字。钟已经很久了,有几个刻度磨损到看不清。可三十年前,那个孩子,大概会在早上踩着预备铃堪堪赶到校门口时,心虚地抬头望一眼时间,再被门卫大爷凶巴巴地赶着跑两步。

 

郑迪是在哪间教室听课呢?又是在哪节课堂上,第一次憋红了小脸儿,鼓起勇气开口唱歌的?

 

郑棋元曾说,十六年,好短啊,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。回过头看看,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活了这么久。但徐均朔觉得十六年好长好长,十六岁时他就感到人生已经是沉甸甸的故事,他要如何才能弥补,错过的、郑迪的十六年呢?

 

 

03.

 

小学西门出去,就是条街边摊和小吃店聚集的巷子。

 

徐均朔奔着烤冷面的摊子过去,加了两个蛋一根烤肠,少放葱花香菜。刚做出来的烤冷面在圆形纸碗里卷曲着身子慢慢伸展,腾出的热气模糊视线。他呼呼哈着气,让小半截裹了酱的烫嘴烤肠在舌头边缘翻滚,不小心整个儿咽下去,烫得整个胸膛都热乎乎的发麻,眼睛也蓄起了泪。

 

郑棋元念叨过好多次学校门口的烤冷面,还讲,每个学校的学生都会说,自己校门口的烤冷面是最好吃的。徐均朔嚼着筋道的面皮自顾自地点头,嗯,虽然没怎么吃过别家的,但郑迪校门口的烤冷面一定是最好的。

 

吃得暖和了些,他从精装修的饮品店买了杯全糖热奶茶,边喝边在小吃街溜达着逛。

 

店面大多都翻修成了统一的黄底红字色调,还有那么几家挂着老旧的看板,停留着融雪后的深色水渍。

 

午后阳光从斜上方投下来,地面粉状的雪花反射出星点晶莹。一切都很安静,偶尔响起的汽笛声在几条街道外,耳中是咀嚼芋头的粘弹声响,不时起身的摊贩店主,也都缩在棉大衣中泛着懒意。

 

东北原来如此安静,跟电视小品是另一副模样。他呲溜吸一口奶茶,甜得后槽牙都在痛。

 

 

04.

 

回到小学北门附近等公交时,徐均朔终于感到肚皮和小腿骨耐不住严寒,转身扎进离得最近的小卖部。

 

一口气买了五个暖宝宝,也不顾什么偶像包袱了,直接撕开贴秋衣外层,这才感觉身体回暖了些。

 

没怎么见过这架势的店主老奶奶慈祥地笑,眯起有些浑浊的老花眼仔细打量他的脸,问他,娃娃,你是南方人吧?见徐均朔惊异,便慢吞吞地说,我们这旮沓在沈阳算偏了,平时都没啥外地人来。又絮絮叨叨地说,自个儿跟这干了好几十年了,看人可准了呐。

 

徐均朔嘿嘿笑着挠挠鼻头,脸在暖气房里蒸得红通通的。脑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,“对了,奶奶,您知道...郑迪吗?”

 

“谁——?”耳背的老人偏头高声反问。

 

“郑——迪——”徐均朔也拔高音量回答,随即觉得这个行为没什么意义,“没事...好多年前了,您大概没听说过。”

 

“郑棋元呀!”一位中年模样,身材微胖的女士从里屋走出来,手还在围裙上擦着水渍。“哎,妈,你咋忘啦,就俺那小学班里唱歌贼好听的小孩,人后来真去唱歌了,成明星啦!”

 

她又转向徐均朔,“我也记得你,声入人心那节目我全看了,徐均朔对吧?长得真俊呐,唱得也好!”

 

“嘿嘿嘿......”徐均朔不好意思地挠头,“姐姐你...跟棋元哥是同学啊。”

 

“嗐,就光小学,别在门口站着,进来坐啊。”女人招呼徐均朔到更暖和的里屋,搬了个马扎给他放屁股底下。“郑迪啊,从小唱歌就好听。可惜人腼腆,学习又跟不上,不讨老师喜欢的。后来,等上了初中,我听说他去学唱歌了。哎,当时家住得近,都在一条街上,别家大人唠嗑嚼舌根,说他学习差改行学音乐,不务正业。可瞧瞧,人家不还是熬出来了嘛。”

 

徐均朔想起自己小时候,原来如此,郑迪也受到过旁人的冷眼。他攥紧拳头,小声嘟囔了一句:“学音乐,其实很难,真的。”

 

女人摸摸嘴唇,自觉说错话,笑着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。“哎呀,都不容易。你看我妈从我小时候就在这儿开小卖铺,那时候不懂事,觉得亲娘在学校门口买东西羞,不愿认。这不还是轮到自己,也没什么出息,回家帮着继续干呗。”

 

“...棋元哥,以前也会来这里买东西吗?”

 

“当年谁不来啊。郑迪家里条件算好的,他姐姐领他来买雪糕,买最贵的,5毛钱一根。别的孩子得攒好一阵子零花钱才舍得买的,那种鸡腿面包,这么大一个,还自己买水果罐头。水果罐头可稀罕了,别人家过年才买,我家都锁起来舍不得孩子吃。”大姐突然站起身,“还有小时候那种威化,哎呀,还没停产呢。那时候觉得好吃,现在都没人稀得买,店里还有呢。”

 

大姐走到货架最里面扒拉出个红色的塑料袋,掏出一大包威化塞在徐均朔怀里。“尝尝,这就是咱小时候吃的那种。”

 

徐均朔有点不好意思,打开取出一小包,战战兢兢咬了一口。廉价的代可可脂融化在嘴里,黏在舌头上,几乎没有巧克力味道。他想象郑棋元吧唧着嘴让威化从舌面掉下来,有点可爱,忍不住笑了。

 

“就是不知道郑迪现在咋样,光搁电视上看了,真人好多年没见了。我一看节目,哎呀,老瘦了,不必小时候胖乎乎的好看。”

 

“嗯?棋元哥说他每年都回来看看啊?”小孩从跟黏在包装的威化苦战中抬起头。

 

“前些年老同学聚会还能见着,后来......要我说,就怪那帮说闲话的,多管闲事,吃个饭逮着人家问东问西,换谁谁不膈应?人家是文艺工作者,怎么生活还轮得到小老百姓掺合。”她眨眨眼好奇地凑过来,“特意过来的?住哪儿啊?待几天?”

 

“就两天,住酒店,离这不算远,原本正打算坐公交过去的。”徐均朔抬头看看墙上老旧的挂钟,“那...我不打扰您了,谢谢您跟我说这么多事情,也谢谢威化。”

 

他连声道着谢,临出门前老人才反应过来郑迪是谁,点着食指拔高了嗓门。女人拍拍母亲肩膀,跟在徐均朔后面出了门,在门外又拉住他。“孩子,刚才我说那话,聚会啥的,别忘心里去啊。”

 

“没有没有,怎么会......”徐均朔得体又乖巧地笑,相当讨大人欢欣的姿态。

 

“说不上来...就觉得对你那么说不好......”她露出了困窘的笑容,“你现在就回宾馆呀?要不要去郑迪老家看看?很近,顺着这条路往西边走个十分钟,从有家理发店的路口往里一拐,再走条街就到了。他家早搬了,可老房子还留着。”

 

“是嘛!”徐均朔眸子顿时亮起来,“那我去看看,谢谢您。”

 

他朝不远处那片低矮的平房走去,天空的边界染上了些许夕阳的淡紫色。

 

慢点走,小心路滑!女人还在身后喊道。

 

 

05.

 

他跟那只足有脸盆那么大的乌龟,面面相觑了将近五分钟。起初,徐均朔还以为是人家门边小栅栏里的摆设,直到那颗雕塑般的绿色尖脑袋挪动了一寸,才把他惊得险些蹦起来。

 

“卧槽!活的长这么大......”他掏出好不容易捂热乎的手机,哈着气迅速拍了张照,稀奇得恨不得回去就把这只乌龟设成微信头像。

 

那位身材瘦小,一头烫过的灰色卷发,戴了副小老花镜的老太太开门出来时,徐均朔还弯着腰对着那只乌龟各种惊叹。抬头看见对方,两人沉默着静止了几秒后,小孩弹簧一样打直身体,手忙脚乱收起手机。“对不起!我不是要拍您家的,就是对乌龟有点好奇,马上删。”

 

“哈哈哈哈哈,没事没事,养这么大不就是让人看个新鲜嘛!”老人笑弯了眼,“你赶得巧,每天就放它出来半个小时,呼吸呼吸新鲜空气。”

 

“怪不得它没被冻僵也没在冬眠啊。”他瞪大了眼睛看老太太娴熟地将乌龟搬起来放进脸盆里。“奶奶......虽然有点不好意思,您知不知道...郑迪家在哪啊?我是他朋友,郑迪说他老家就住在这附近,我想看一眼。”

 

“小迪?”老人从眼睛上方半眯眼睛打量徐均朔,“老郑家早搬走了,老房子往前几步就到了,包子铺后边。孩子,你哪儿过来的呀?”

 

“我......我是福州人,奶奶。”

 

“大南边啊,到沈阳老远了吧?啊呀,可惜了,今天礼拜一,铺子都休息,平时斜对面的肉店和面包店都开着,好多年了,我们这旮旯都从这几家买。”她拿手比划着示意徐均朔回头看过去,店面相当旧了,金属牌子上积了粉雪和红锈。“就算现在,他家也从这儿买点心,前天过去还看见他娘定了蛋糕,名牌儿都写好了挂在柜台旁边。”

 

徐均朔没见过郑棋元的父母,只在某次视频通话羞赧地跟他姐姐打了个招呼。他曾盯着照片,幻想郑迪的母亲是怎样的人。她会不会穿着厚厚的棉袄,系了亲手织的柔软黄色围巾,拎个宽大的布包,腿脚有些不便地走进面前这间店,即便烂熟于心,还是要抬头仔细地打量价格表,认真在纸条上写下预定糕点的种类斤两。老板问她要这么多啊,孩子要回来了?她笑眯眯的,脸颊上是风吹加上热情的红晕,回答是啊,儿子要从北京回来了,他最爱吃这儿的无水蛋糕,可得多备上点儿。

 

“好想尝尝啊......”他盯着紧闭的店门喃喃说道。

 

“他小时候就在你来的那条路过去的大马路对面上学,个子小,白白生生胖乎乎的,可招人疼了。每天下午都从门前过,他怕我家以前对门的胖老头,人家还饭前爱搁家门口乘凉,小迪走到这儿老是吓得跑起来。背个红书包,看着比他人还沉,一颠一颠儿的,老逗了,还摔过一次,膝盖磕破了皮儿。”

 

那只乌龟在盆里缓缓张开眼睛,漆黑的眸子审视般注视着徐均朔。他忽然鼻子发酸,想哭的冲动涌向眼眶。他抿了抿嘴唇,嘴角歪歪咧开有点难看的笑,顺着道路望向小路尽头。冬日傍晚橘色的阳光斜斜投下来,将水泥路面染成纯透的金色。

 

恍惚中,徐均朔看到了小小的郑迪。他的背影大半被红书包遮住,头发因奔跑扬起,脚底腾空时,单裤脚露出一小点白嫩的皮肤。暮光将他的影子溶淡拉长,一直延伸到自脚边,与自己的相融连接,好似那个熟知的郑棋元就在身后。

 

他抬起头,看见周遭的老式平房都浸在一片缥缈的炊烟中,声音顿时笼罩而来。是铁锅在火焰上烧热,饭菜翻滚,锅气腾腾的热闹。家家户户都支起炉子等待亲人归来,郑迪也一样,是奔向等他的家吧。

 

老奶奶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。他回过神,看着她密布皱纹的嘴一张一合。孩子,这么晚了,要不来我家吃饭,刚做好了可热乎呢。有凉菜,地三鲜,酸菜炖骨头,还拌了个拉条。他笑着摇摇头,奶奶,我帮您把乌龟搬进去吧。

 

找到郑迪老家并不难,走过那家休业的包子铺,他一眼就跟扫过几眼的黑白照片对应上了。与这条街道的其他房屋没什么区别。朴素的大门,高耸尖立的屋顶。大概这房子已经住进了别人家,墙外边挂了成串的大葱和两条冻硬的带鱼。

 

徐均朔原本打算拍照留念,可站在建筑面前,这想法又消失了。就默默看了一会儿,看这间曾住着郑迪一家人的房子,它保留了恋人的记忆,又在此刻平静地回望他。

 

他把手揣在兜里,脚尖踢起路边的积雪,雪花半空中散成粉末,反射晶莹的光泽。徐均朔感到自己有些想念郑棋元了。他抽抽鼻子里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液体,继续往前走,走了很久,好像到了北方的尽头。房屋突然消失,眼前是开阔纯白色的雪地。大抵是一小块弃用的耕地,黄色的杂草从积雪表面露出弯曲的杆子。

 

徐均朔走到空地中央,留下了一串脚印,死死捏着口袋里那枚让体温捂温的金属,那是他与郑棋元一起买的,却不能轻易佩戴的对戒。他好想扯开嗓子大声喊,郑迪——我跟你回家啦——!吃到了你吃过的东西,见到了看你长大的人,听着你的故事思念你。

 

想喊出的话最终也只是变成叹息,变成白汽从唇间哈出。

 

“朔朔。”

 

那声呼唤很轻,柔柔的,仿佛是在做梦。徐均朔朦朦胧胧转过身,谈话中的男人远远站在空地外,提着沉甸甸一大兜东西。徐均朔眯着眼睛,一瞬间以为出现了幻觉。

 

“你别搁那把人家撂荒的田给踩坏咯!”声音掺上了笑意,可惜离得太远,看不清表情。这人问题很大,明明嘱咐小孩多穿点,自己却只套了件墨绿色薄羽绒服,裤子裹在细细的腿上一看就不怎么保暖。

 

“棋元哥?”他好似在呼唤,又更像是反问自己,嗓门小得可能对方压根听不见。

 

郑棋元抬起胳膊,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,大葱绿色的葱段在袋口摇摆。“别愣着啦,走,买了猪肉和大葱,带你回家包饺子吃。”

 

徐均朔愣了两秒,霎时反应过来,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。他跑向那个人,围巾散开一圈扬起在冷风中,脚底蹬起积雪,结晶散在半空,折射出小小的虹。

 

 

 

END

 


评论(50)

热度(499)

  1.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